老家叫媽媽的媽媽不叫姥姥或外婆,而是叫一個字“婆”。婆離開我們已經二十余載了,每每看見滿頭銀絲的老太太,我總是會想起我的婆。
婆的家和我家是鄰村,兒時的我是婆家的“??汀?,記憶里的婆和普通的農村老太太不一樣:她是美麗且多才多藝的,婆總是留著齊耳短發,銀灰色的頭發被打理的一絲不亂。特別喜歡在夏日的月夜,村里人圍坐在她家門前,聽她唱京劇,拉二胡,她投入表演的樣子真美!小時候不明白在農村的婆怎么會唱戲和拉二胡,長大后才知道,婆原來是在部隊干文藝工作,后來隨外公轉業至地方,倔強的外公因家庭原因,放棄工作,帶著老婆和孩子們回到了農村老家。
婆有一個好性格,她總是面帶微笑,一輩子經歷過各種事、各種人,無論提到誰,她說出來的永遠都是那個人的優點。從沒有看見她和別人發生過爭吵,連和刁蠻的舅媽也從來沒發生過激烈的沖突,每每舅媽找事,她總采取隱忍、避讓的方式解決。聽小姨講,婆去舅家幫舅媽帶孩子,因婆做家務不太利索,總被挑剔的舅媽嫌棄。婆就利用舅媽去上班的時間,把家務盡快做完,一聽到舅媽下班回來,她便借故去廁所或購物,避開和舅媽交集的時間。
婆的氣質特別打動我。無論何時都保持干凈體面是她的習慣。五、六十年代,物質生活貧乏,在農村,用牙膏刷牙是不可能的事情,她則每天用食鹽化開漱口。好多人都說她一定是出生在大戶人家的小姐,卻不知她是生于湖南一個小山村,經歷九死一生才活下來的普通農家女兒。她對什么都能發自內心付出熱愛,即便是對一花一草:她家的小院里總會種些指甲花、喇叭花、雞冠花等普通花草來侍弄。兒時婆家的小院兒就是我們的樂園:采指甲花染指甲、摘喇叭花的黑色種子玩兒……她對各種食物都好奇,記得一次她拿沒喝完的飲料嘗一口,擠著眼睛說真酸;婆在生命最后的日子里,特別喜歡吃老家的肉絲面,紅燒肉等,母親就會去鎮上飯館里買些,每每婆看見這些食物,那童真的欣喜的表情,至今我仍記憶猶新。
婆一生能自己做的事情絕不麻煩任何人,她從不在家人面前流露出傷痛。婆最后的日子里,因為心衰導致水腫,她那緊繃發亮的皮膚,隨時要被可惡的滲液撐破,整夜半臥輾轉無法入眠,我們看著都很痛苦,她竟很少發出呻吟!我們想讓婆靠的舒服些,就輪流從后面抱著她坐,她總會歉意的笑笑,精神好些時,會說句麻煩我們了之類的話。醫生說:水腫這么嚴重,常人根本忍受不住這種痛苦,一個老人做到這樣還真不簡單。
婆雖然離開我們很久了,每每憶起起婆的種種,總勾起對婆的深深思念。婆的不爭不搶、恬淡的生活態度影響著我,如果我學得的一點樂觀豁達,對工作生活的熱情態度,都要感謝我的婆!(朱廣玲 文)